口弦丨洋芋鈴鈴
洋芋鈴鈴是洋芋花開后結(jié)出的小果子,,圓嘟嘟的,像一個個秀氣可愛的小鈴鐺,。
打從我能記事起,,貧窮就像洋芋蔓一樣,緊緊地纏繞著身邊每個家庭的光陰,。那時(shí),,洋芋幾乎是村里每個家庭一日三餐最主要的食物。每年種洋芋的時(shí)候,,被切成塊狀的洋芋種子,,小山似的堆在院子里。
這些一頭扎進(jìn)大地懷抱的洋芋種子,,在黃土地母愛般的滋養(yǎng)里發(fā)芽,、生長,帶著莊稼人對豐收的期待完成了一季的孕育,。只要能耐活著從黃土地里鉆出來,,洋芋就會毫不客氣地顯露出它極強(qiáng)的生命力:前些日子還是綠油油地扯著蔓,轉(zhuǎn)眼之間就長出了花苞,,進(jìn)而到了開花時(shí)節(jié),。
紫色或白色的洋芋花說開就開了。紫皮洋芋開紫花花,、白皮洋芋開白花花,,依著地勢,一片連著一片,、一層接著一層,。遠(yuǎn)眺處處紫瑩瑩、白皚皚般好看,,近看真切切,、笑呵呵地惹人愛。散發(fā)著清香的洋芋花,,吸引著過路的蜜蜂和蝴蝶來來回回地飛舞,。
隨著花期漸漸結(jié)束,吮吸著陽光雨露和土地養(yǎng)分的洋芋一天天地長大了,。每一朵自然落去花瓣的花蒂處,,都垂著一個如小米般細(xì)小的洋芋鈴鈴。
土里的洋芋長,,蔓上的洋芋鈴鈴也長,。等洋芋成熟了,,洋芋鈴鈴也長大了。長大后的洋芋鈴鈴似鵪鶉蛋般大小,,黃綠色的身形圓鼓鼓的,,就像小孩圓嘟嘟的臉蛋,又像小小的,、還沒成熟的青蘋果,。
秋風(fēng)催來秋霜的時(shí)候,正是采收洋芋的農(nóng)忙季節(jié),。于是,,趕著天晴挖洋芋成了家家戶戶最緊要的農(nóng)事,。
母親挖洋芋時(shí),,我和弟弟也得跟著。到了洋芋地里,,母親揮舞著鋤頭一窩接一窩地往前攆著挖,,一個個圓頭圓腦又帶著泥土香味的洋芋便緊隨著母親手里的鋤頭,翻著跟頭往出跑,。我原本是要去拾洋芋的,,可到了地里,帶著弟弟玩耍的時(shí)間要比拾洋芋的時(shí)間多得多,。好在母親只顧著挖洋芋了,,也沒怎么管我。
還不足四歲的弟弟最大的樂趣是滿地追著摘洋芋鈴鈴,。弟弟圓圓的小腦袋就像圓鼓鼓的洋芋鈴鈴一樣可愛,,一雙胖乎乎的小手,因抓拾落在地里的洋芋鈴鈴而沾滿了泥土,,套在棉襖上的外套前襟子上縫著的小口袋里,,裝了滿滿一口袋的洋芋鈴鈴。而且,,每摘下來一顆洋芋鈴鈴,,弟弟就會自得其樂地笑出聲來,口袋滿了還不停手,,結(jié)果一挪步子,,口袋里的洋芋鈴鈴就被抖落一兩個,弟弟只得再撿起來,、裝回小口袋里,。如此反復(fù),弟弟忙得滿頭大汗,,胖嘟嘟的小臉也漲得通紅,,像熟透了的紅蘋果,。
當(dāng)我將目光從弟弟身上挪開,去追尋母親的身影時(shí),,母親正在離我和弟弟幾丈遠(yuǎn)的地壟里彎著腰挖洋芋,。從母親揮鋤頭的背影來看,她已經(jīng)很累了,,但卻沒有要歇緩一下的意思,。母親干活潑實(shí),一到地里,,手里的鋤頭就沒停下過,。離得老遠(yuǎn),我好像還能清晰地看到母親衣服上的汗印子,。我不由自主地喊了母親一聲,,母親沒有應(yīng)聲,但卻起身回過頭來笑著看向我和弟弟,,并騰出一只手,,擦了擦額頭上的汗。這時(shí),,忙活了好久的弟弟也停了下來,,舉著一個已咬了半塊的洋芋鈴鈴,高興地跑向母親,。我也跟在弟弟身后,,一同向母親那邊走過去。
秋高氣爽的晴空下,,弟弟在松軟的地里搖搖晃晃地跑著,,母親扔下鋤頭三步并作兩步去迎他。撲進(jìn)母親懷里的弟弟,,一邊將手里的半個洋芋鈴鈴給母親吃,,一邊用稚嫩的聲音問母親這個蘋果咋麻著呢??吹降艿茏旖抢锪飨碌木G汁,,母親心疼極了。她一邊給弟弟擦嘴,,一邊哄著弟弟將口袋里的洋芋鈴鈴全部掏出來,。原來,弟弟餓了,,將圓圓的洋芋鈴鈴當(dāng)成了蘋果吃,。雖然母親沒說什么,但我看到母親的眼睛有些發(fā)紅。當(dāng)時(shí)我不怎么明白,,現(xiàn)在回想起來,,我完全能體會母親當(dāng)時(shí)的心酸與無奈。
光陰荏苒,,我家的日子早已在黨和國家富民政策的支持下,、在一家人的勤勞耕作中慢慢地好了起來。我和弟弟也都長大成人,,有了各自的幸福生活,。盡管每天的日子甘甜如飴,但兒時(shí)那份猶如洋芋鈴鈴般圓鼓鼓,、麻滋滋的清貧記憶卻依然銘刻在記憶深處,,它時(shí)時(shí)提醒我——珍惜每一寸來之不易的幸福光陰,珍愛身邊每一個至愛的親人朋友,。((作者:高曉惠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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